我不心疼你哭，但心疼你哭的时候没有人陪伴

—

熟悉我们的朋友肯定知道，我写过一段时间“EYE OF M”这个主题，开心读幼儿园之后，小家伙经常会不经意间关心我们一下，就那一下直击内心。一切好像又不一样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念念碎了。所以从今天开始，“EYE OF M“这个主题正式并入”家书系列“，时不时会记录我和心爸想对他说的话。

2020 

LIGHTREE LETTER/一封家书

06

亲爱的小开心：

过不了多久，我大概只能叫你“开心”了，就像不久前，我还在叫你开心宝宝。成长真是迅猛的事情，一转眼你上幼儿园了。

这是当你妈妈的第四年，为了跟上你的成长，不停地读和育儿有关的书。大概知道了不求做完美的父母，放松的状态对大家都好。但那种刻在骨子里，从生命血液中传承下来的父母心，让我竭尽全力的想为你提供最好的。而你在生命之初强大的力量和学习能力，给我和你爸爸带来欣喜的同时，也让我们感觉到了责任和压力，我们正努力同步做一个配得上你的爸爸妈妈。

今年下半年，你上幼儿园了。

早在半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开始筹划这件事。这是一次分离，也是一次新的融入。对我们整个家来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纵有再多的不舍，我们都清楚，告别依赖关系，走向独立，是你成长必然经历的过程。我们可以在亲密关系中给你足够的爱，滋养你拥有行走四方的力量，我们也在学习如何得体的退出。分离，一定不是爸爸妈妈小时候曾经历过的撕裂式的，它一定有一种温柔的方式，基于对孩子的了解，在满足情感需求的同时，又让孩子建立新的关系从而有所成长。

写这篇标题的时候，你爸爸说《我不心疼你哭，但我心疼你哭的时候没有人陪伴》...妈妈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心底有个声音在喊：我心疼，我心疼的，但我更心疼你哭的时候没有人陪。在我看不到你的时候，在我不能陪伴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需要有把软肋托出去交付于人的勇气。

我们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的小开心。

你正式上幼儿园之前，我们带你提前熟悉那里的环境和老师，和你聊一些上幼儿园的事情。但妈妈必须承认，自己还不够勇敢——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你直面分离这个话题。你那么敏感，每次讲故事读绘本，谈到分离或者死亡都会流泪甚至爆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将会离开爸爸妈妈一整天，中午你还要学会独自一个人睡觉。

我逃避了，和你讲了很多上幼儿园好玩的事情，轻描淡写带过爸爸妈妈会离开，放学的时候会早点来接你回家。

你还记得正式上学的前一个晚上，我们和你一起准备了入园需要的物品吗？有你自己挑的小火车水杯，还有最爱的工程车名字贴。你看着爸爸妈妈一起把那些名字贴缝在了你的室内鞋、床单、毯子和手帕上。重新看照片，妈妈才记起那还是一个很热的晚上，爸爸的衣服被汗水染的斑驳，专注的样子就像一个铁汉把他的柔情都细细密密地缝进了针线里。

时间像一个大筛子，随着你的长大，那些记不起来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在隐秘的角落堆积成山。不过没有关系，留在筛子上面的都是你生命的钥匙。

第一天送你上学，有意识地陪你在沙坑里多玩了一会。我们拥抱、KissGoodbye、挥手告别，然后和爸爸一起头也不回坚定地离开。你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我的心上也撕开了一个口子。我知道那刻，第一个给你怀抱的凡鹿老师，将会承载一部分你新的情感寄托，我只有在心中不断的默念：拜托了，拜托了，接下来的时间都拜托你了老师。

出来后，我和你爸爸偷偷在外面站了一会，看到你依偎在凡鹿老师的怀里，还在哭。看了一会，我和爸爸抬起头，相视一笑，抹去各自的眼泪。

这个我们无法完全参与的上学第一天，后来在茉名老师的朋友圈看到了她的描绘：

“......其中一个孩子，从爸妈走后，断断续续可以说哭了一天。主班老师从头到尾都心平气和的抱着他陪伴他。当时中午正值孩子们午睡时间，教室安安静静，我悄悄在整理，只剩主班老师抱着这个一直大声哭泣的孩子坐在窗前，不评价不干扰只偶尔悄悄耳语几句。哭着哭着，孩子说我不哭，我不打算哭了。哭着哭着，孩子又说我再哭一会吧。哭着哭着，孩子说我渴了，我去喝点水。我当时在边上听着这些，鼻子酸酸的差点哭出来。孩子在干嘛呢？他一边在释放他的情绪，一边在觉知。老师就只是像一面平静的湖水，孩子完全的倒映在他心中，看见他，陪伴他。这个过程中，孩子学会了处理自己的情绪，提高了整合内在的能力，也就更好地成为了自己！多么重要的是放学时，这孩子跟爸妈说，过几天还来这里玩！......”

一周后，那个我无法想象的开学第一天，直到看到这段话才开始慢慢放下。我对你的担忧、内疚、牵挂又期待的复杂情绪，才开始慢慢的消散。

放学时，我们按照约定早早地来接你。没有想象中你兴奋地朝我们飞奔而来。而是看了我们一眼，愣了一下，继续玩沙子。过了些许时间，你才放下手中的工具，欣然地问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回到家，迎接你的是一早预定好的蛋糕。你好开心，和小伙伴一起唱歌，一起分享蛋糕。我们多么想给你的上学第一天加一点糖。

（沙坑旁，种下一周的种子发芽了）

我以为这一天完美过去了。真正的考验，却刚刚开始。

睡前，你突然开始爆哭。一边哭，一边念着，妈妈我明天可不可以不上学？你大概读到了我回复时的犹豫和纠结，于是一遍遍坚持的问我可不可以不上学。我说，我和爸爸商量一下。接下来每隔几分钟，你便会哭着问，爸爸妈妈你们商量好了没，明天我可不可以不上学？

我的心里防线渐渐的塌了，我反思自己是否做错了，是不是太着急了，是不是直接上全天这个选择对孩子太残忍了。我发了一条信息向主班老师求助，就差加一句”在线等，急！“

这个等待无比的漫长，你断断续续的哭着，睡一会，又醒过来哭着问我，妈妈，我明天可不可以不上学......仿佛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你的眼泪织成的。

“哭就让他哭，抱着他陪着他，理解他，理解他想妈妈的心，既然决定了，就坚持下去，这样会缩短分离焦虑的时间。”收到老师的回复，我们的心安定下来了，坚定的和你说，明天要上学哦，中午会在幼儿园睡觉，睡醒了吃完点心玩一会，拉了再见圈，爸爸妈妈就来接你了。开心听完猛烈的哭了几声，渐渐的转为小声啜泣。

当我的情绪和精力不再纠结你明天上全天还是半天学时，便想到了安抚你的办法。“你还记得以前，妈妈搂着你，抱着你睡觉的感觉吗？来，晚上妈妈想抱着你睡。“我一边说一边起身坐着靠在床头，像小baby时那样把你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哼唱着”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你的抽泣声越来越弱，开始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就从我的怀里滚了出去，独自躺在床上睡着了。

偷偷告诉你，那天凌晨妈妈醒来。想到你终将和我们渐行渐远，一阵阵悲伤从心底很远很远的地方涌了过来，连带着我曾经历过的分离情绪也一点点浮现。

此刻的我们，就好像两张黏在一起的胶布。这些年有多少紧密，撕开它就有多少的痛。妈妈的心中也有很多执念，就算明白哭不是坏事，疼痛暗藏着礼物，还是忍不住去想，看似哭过了就好的背后，是否因为处理的不妥当，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给你留下了创伤。

那个早上，泪水冲走了我的睡意。于是起来看书，正巧看到了一段话：

母亲怀胎10月，足月后孩子就会离开子宫，独立呼吸，这是一次分离。没有哪个孩子是笑着来的，他们心怀巨大的恐惧前行，从黑暗温暖的水环境来到明亮冰冷的干燥环境中，他们因为恐惧而大哭着。但是，孩子们努力挤出产道的过程不正是在彰显着他们的勇敢和对未来的向往吗？

我想，全世界都在帮助我学习“分离”这个课题，你也是。于是，我开始调整状态，想象着你上学后，我相对自由的时光，并开始期待新的生活。

（爸爸们一起给孩子们做了一个轮胎隧道）

接下来，整整一周。每晚睡前，你都会哭着说，明天不要上学。每个早上都会有各种花式不要上学。你总会说，幼儿园里没有爸爸妈妈，你想爸爸妈妈。每一次，我们都会抱着你，坚定的和你说，今天要上学哦，拉完再见圈的时候，你就会看到爸爸妈妈了。

整整一周，你拒绝和我们聊任何一个关于幼儿园的话题，除了第一天说过：“凡鹿老师一点都不好，中午弹琴弹着弹着差点把我弹睡着了。”

直到有一天，你和爸爸说：“幼儿园的跷跷板坏了，爸爸明天帮我们修一下吧。”我眼前一亮，看到了曙光。从此，你带着爸爸开始走上了幼儿园的“共同建设”之路。你常常会指着那些玩具自豪的说，“这是我爸爸一起做的！“

你开始和幼儿园有了情感的链接。

（做了独木桥，准备做雨靴架）

有一天，我们读了小朋友一个人住院的故事。你和我说，“妈妈，假装你是宝宝，我是爸爸。宝宝，今天我要送你去医院哦，医生会给你看病的。晚上你要一个人睡在医院哦。”

这说话的语气和场景，太像送你上学时说的话了。于是我假装很伤心的说“不嘛，我不要一个人睡在医院，我不想和爸爸分开。”

“医院里都是小朋友一个人住的，没有爸爸妈妈陪，爸爸的爱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如果你想爸爸了，你就给爸爸打电话。等你病好了，爸爸会接你回家。”

......

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你知道妈妈有多开心吗？亲爱的宝贝，我知道，你在自我修复了。你用这样的方式在释放分离带给你的恐惧和难过。

（一个雨天傍晚完工的雨靴架）

第三周的第一天，爸爸送你上学，回来后说你没哭，只是带着哭腔，挥手说再见。接下来，偶尔还是会有花式不想上学，睡前会很委屈想要哭的样子。但告别时，你很快就调节了情绪，认真的和我们Kiss Goodbye，嘱咐我们早点来接，转身投入到玩耍中。

“起床啦，上学要迟到啦！”

“我不要最后一个到幼儿园。”

你迷迷糊糊中嗖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是最近我们早上起床时的对话。

早上，送你去幼儿园，妈妈发现你又变了。我说，我要走了。你低着头找自己需要的挖沙工具，头也不抬的和我说了一句“妈妈再见”，自顾自的跑进了沙坑。

（小苗一下这么大了）

小开心，你就像沙坑边上的那些种子，在风雨中一点点长大。

不爱刷牙的孩子，正在慢慢的长大，

爱发脾气的妈妈，慢慢学会觉察，

慢慢来吧，慢慢来吧，别太着急了！

安安静静去欣赏生命的变化，

慢慢来吧，慢慢来吧，别太着急了，

生命的礼物需要你，穿透迷雾看到他。

——《慢慢》

爱你的妈妈

二零二零年十月

文、摄影｜方小墨

音乐｜秦阿眠、未央

_欢迎来访

end